修远

国际知名纯情甜心小宝贝。
最喜欢的@洛旋LuoXuan_

【撒野】校园惊魂:四中教室恐怖事件(完)

*字数8000+,一发完。

*之前发过的2k开头在正文中有改动。

 

 

顾飞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小时候分辨不出人和鬼,常因为指着空荡荡的房梁说“这里有人”而被他爹暴打。后来他就很少开口,直到十岁才认识到自己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

 

最大的噩梦始于他爹死后。他每时每刻都能看到那个人拖着湿答答的水痕在房子里到处走,浮肿苍白的脸对他挤出阴恻恻的笑,沙哑地说着一些类似“为什么害死我”之类的话。顾飞仿佛每天都在重温那一日的恐怖冰冷,只能发着抖抱紧顾淼,默念一些没用的辟邪口诀。

 

直到后来,他被气得喝农药的爷爷赶过来,揪着耳朵把他爹拽走了,走之前蹲在顾淼面前看了半天,笑了笑才离开。如果不是他绿油油的脸看着有些恐怖,这一幕其实还挺温馨。

 

顾飞眼中的每个鬼都是死前最后一刻的模样,这也成了他分辨人和鬼的最大依据。其实只要他不表现出来,大多数鬼都是不知道自己能被看见的。所以他面无表情地从路上飘着的各种脑袋开洞胸口扎刀的身影中走过,脸上显不出半点异色。个别鬼死因特殊,像是疾病、中毒之类,便有些难以分辨。有过几次把鬼当成人的经历之后,顾飞只好尽量不主动找陌生人说话。

 

他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也从来没对旁人提起过——提起反而更吓人,不是每个人都想知道自己房间里住了四个“人”,还有一个喜欢趴在他后背上看他玩爱消除的。

 

而且那位是个吊死鬼,舌头都垂到李炎肩膀上的那种,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倒是很有神,紧紧盯着屏幕。

 

“......怎么了?”

 

李炎疑惑地抬头看看他,往肩膀上看了看,拍了几下。

 

“有灰吗?”

 

顾飞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的手直直穿过吊死鬼的脑壳,平静地回答:“......没事。”

 

李炎左右扭了扭脖子。

 

“不过我最近总觉得脖子疼,怎么老感觉跟有东西压着似的。操,不会颈椎病了吧。”

 

顾飞表面上凉凉地说了句“成天低头玩手机没毛病才有鬼”,心想不就是有鬼吗?鬼压的。

 

马路是高危区。大多数鬼都会停留在执念最深的地方,顾飞过马路的时候满街上都是......不忍直视的东西,形态模糊的那种,缺了几个小部件的那种。不过也有些温馨的事,比如一团很凄惨的鬼还在扶老奶奶鬼过马路,或者递给小女孩鬼一根棒棒糖。

 

......那个棒棒糖怎么有点像眼珠子?

 

顾飞发现那位很凄惨的鬼少了一颗眼珠,突然反胃,快步走了。

 

唯一幸运的是顾飞家里没有鬼,可能因为这个地方已经被他爹做了记号,别的鬼也不想招惹他。所以在家里,顾飞仍然感觉自己是安全的。

 

大学毕业那天,顾飞心态平和地看着曾出现在新闻报道里“钢厂师范大学一毕业班在旅行途中大巴翻车坠落悬崖!”的一班人整整齐齐地站在不远处,可怖的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还有个人蹲在前面抱着摄像机拍照。

 

......最大的执念是没能拍完毕业照,其实还挺惨的。

 

大多数鬼都对人没有恶意,甚至性格也和人没什么两样。

 

甚至鬼之间也有奇妙的歧视,比如顾飞有次看到一个重度烧伤的小女孩鬼被一个被雷劈过的小男孩鬼骂长得丑,伤心得嗷嗷直哭。

 

顾飞心想你不知道你都被雷劈得外焦里嫩了吗?头发都炸起来了还好意思说人家?

 

他挺不爽,但也不好干涉他们鬼的事,就转身离开了。

 

刚开始做老师的时候,顾飞用了些时间才适应学校里的环境。他震惊地发现学校里的各种恐怖传说竟然都是真的,什么天台跳楼什么女厕所学姐......当然他没有去过女厕所。只是那个浑身是血的姑娘偶尔会出来散散步。跳楼的那位就更不用说了,如果顾飞没听过传说,根本不会知道那是个人。

 

那位压力太大的学生还常常爬到天台顶上反复跳楼,顾飞讲着课听到楼下传来沙袋掉地上的声音时已经能做到坦然自若了。

 

他面色平静地从一个飘来飘去的老教师旁边走过,站在讲台上。这位老教师他经常见到,特别喜欢到处看小孩写作业,如果看到学生没好好学习就吹胡子瞪眼,晚上去梦里吓他们。

 

顾飞心想这也太敬业了,死了都还要工作。他后来在历届校长照片上看到这个人,评语果然是“认真负责”。

 

这个高二的班级他没教过,这次是作为代理班主任上课。班主任的母亲刚刚去世,所以请了假去办理后事,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强忍眼泪跟他交代事务。顾飞看到他身后有个慈祥的老太太拄着拐慢悠悠跟着,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算是好事吧

 

你爱的人、爱你的人舍不得离开,总想在你身边逗留一阵子。但可惜这个时间是有限的,鬼不能一直留在人世中。

 

这些鬼时候到了就会去投胎,来来去去的,比如李炎肩膀上趴着的那位,竟然碰巧投胎到钢厂里。李炎一脸懵逼地看着一个四五岁的小朋友跌跌撞撞跑过来抱他大腿不撒手,顾飞却一眼认出了熟悉的面孔,心情复杂。

 

感觉好像有点重口味?

 

他轻咳一声,打开点名册,往教室里扫视一圈,然后说了几句场面话,直接开始点名。

 

人都到齐了,位置却没坐满,教室最后排只坐了两个人。顾飞这才发现最后一排的一个男生刚刚好像没点到名,皱起眉。

 

那个男生长得挺帅,点了名的话不应该没印象。

 

不过这阵子顾飞状态确实不对,总觉得记性没以前好了,还总是头昏脑胀的。

 

他重新翻了翻点名册,抬头看他。

 

“最后排那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男生一脸茫然,左右看看之后重新盯着他,眼神很震惊。

 

全班同学同时转过头,然后同步露出惊悚的表情看着顾飞。

 

顾飞这才发现男生没有影子,瞬间意识到他不是人,心想怎么看上去一点伤也没有,这是怎么死的?然后赶紧救场,正好看同一排还有个人,随手往旁边一指。

 

“我是说那位同学。”

 

全班同学又转头看过去,然后又盯着顾飞,表情已经由惊悚变为了迷茫,仿佛是在怀疑他是否精神失常。

 

顾飞刚刚指过的姑娘呵呵一笑,施施然起身飘走了,光明正大地露出后脑勺上一个大洞。

 

顾飞:“......”

 

 

 

顾飞自然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见鬼,也上网查过资料。

 

百度百科上写着:“阴阳眼,是中国民俗迷信传说中的一种通灵的特异功能,代表能看见鬼魂或一般人看不见的超自然现象。而阴阳眼这项能力从未通过科学检验,然而仍有不少人相信阴阳眼的存在。大部分猫与狗也有阴阳眼。”

 

科学检验是没办做到,但猫狗确实有阴阳眼。钢厂有块空地上总有一只小三花猫跳来跳去,只有顾飞看得见周围还有一大群猫跟它一起玩。

 

他听说了附近有家老人很喜欢养猫,奇怪的是这些猫一夜之间都跑了出去不见了。

 

他也翻过知乎贴吧等各种提及阴阳眼的帖子,发现这样的人其实不少,但大多数人都只能看见光球或者白影,很少有人像他这样看得清清楚楚。只有一个人绘声绘色地讲述了自己见过的鬼魂和一些奇怪的解决方法,顾飞觉得和自己情况十分相似,便聚精会神地读到最后,发现写着“摘自《我做茅山道士的那几年》,加公众号夜半鬼谈阅读后续内容”。

 

顾飞:“?”

 

甚至还有很多人被好奇心趋势,去开所谓后天阴阳眼。顾飞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上赶着见鬼。阴阳眼会导致他对鬼魂特别敏感,比如只要周围有鬼魂,他就会觉得凉飕飕的,尤其是直接触碰的时候。

 

......比如现在。

 

他神色如常道:“现在还困吗?”

 

教室的学生反应过来他是故意讲鬼故事,纷纷笑起来,教室里弥漫着快活的空气。顾飞这才慢条斯理地合上点名册,开始讲课。

 

后排那位少年一脸“奇了怪了”,十分不遵守课堂纪律地站起......飘起来,晃晃悠悠地上了讲台,好奇地看着他。

 

顾飞不怕被鬼魂看,之前还有过几只男鬼女鬼指指点点地说他好帅的经历。他并不讨厌别人的赞美,而且那几位生前可能还挺漂亮——从身材和气质上判断。

 

脸被血糊住了,看不到。

 

所以那只鬼只盯着他看顾飞是不会有太大反应的,如果对方不是跟他脸贴脸的话。

 

这种距离下顾飞觉得自己鼻尖都要戳进去了,冰冰爽爽透心凉。对方飘在空中,微微俯身盯着他,一脸疑惑,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顾飞认为自己并没有见过他。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伸手在黑板上写了几句板书。少年便飘进墙里,只探出一个头盯着他。

 

顾飞心理素质十分强大,平静地穿过他额头写着语言风格分析的几个要点,缓缓收回手。唯一庆幸的是那只鬼一直没吭声,这是默默看着。直到对方在他腰上试探地戳了一下,顾飞感觉一阵凉意直穿身体,小半边腰都麻了,才动作幅度很小地用水笔在纸上写了“下课再说”几个字。

 

鬼老实了,又飘回座位上坐着,还是盯着他。

 

盯盯盯盯盯。

 

有什么好看的。

 

顾飞刻意忽视了他,搓了搓发冷的手心接着上课。硬撑到了下课时间,他不动声色地勾勾手,那只鬼便听话地飘到他身边,跟他一起上了天台。

 

鬼好奇地打量着他,顾飞抱着手臂等他开口。他已经很久没暴露过自己能看见魂魄的事实了,之前每次暴露都会引起鬼魂的好奇——类似于人对阴阳眼的好奇,然后追着他叭叭叭地问。

 

鬼果然疑惑地问:“你能看见我?”

 

顾飞心想这句问得好,好就好在好个......一边面无表情地回答:“看不见。”

 

鬼似乎也只是随便拿一句废话引入话题,啧了一声。

 

“跟你好好说话呢。我叫蒋丞,你呢?”

 

顾飞嗯了一声,“顾飞,我一直就能看见。”

 

“先天的?”蒋丞揉揉自己的鼻子,“像你这样的人我就见过两个。”

 

顾飞上下打量了他几圈,总觉得对方不太像个鬼。

 

“我看到的一般都是人死时候的样子,你是......”

 

蒋丞说:“我其实还没死,只是昏迷了。”

 

顾飞不信任地看着他。

 

“这里,脑震荡,”蒋丞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就被抓走当临时工了。”

 

“......啊,”顾飞不知道该说什么,“临时工?

 

“啊,”蒋丞回答,“冥府知道吗?就是你们说的地府,我在里面当冥差。”他顿了顿,补充:“跟传说里黑白无常干的差不多。我是离体的魂魄,不会害怕阳气,所以可以靠近快去世的人。”

 

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顾飞往后退了一步,有点警惕地看着他。

 

“你要抓人,来学校干嘛?”

 

蒋丞啧了一声。

 

“没事干的时候听听课呗。”

 

顾飞没想到鬼也可以这么追求上进,问道:“干这个有什么好处吗?”

 

蒋丞无言,“......没,但不干有坏处。”

 

顾飞猜测如果蒋丞不配合,可能就再也回不去自己的身体了。他总觉得这个话题不太适合在天色渐暗的学校天台说,眼看着每天都在天台跳楼的姑娘一脸好奇地飘在旁边瞅他们,顾飞深感自己耽误了人家循环往复,便客客气气地说:“那我先走了。”

 

蒋丞问:“我能去你家吗?”

 

顾飞没想到对方这么自来熟,彬彬有礼地回答:“不能。”

 

蒋丞一脸郁闷。

 

“胆子这么小?”

 

顾飞并不会被他的激将法打动,“算了,不吉利。我妹在家呢。”

 

“我已经很平易近人了,”蒋丞反驳,“而且你妹又看不见我。”

 

顾飞懒得跟他胡搅蛮缠,转身就走,蒋丞也没跟上来。

 

 

 

蒋丞算了算,自己昏迷也有两年了。

 

刚中考完出去浪,就一脚踩空撞到头,录取通知书都落灰了,人还没醒。

 

他刚开始只是清醒地在病房里打转,后来被莫名其妙召到了奇怪的地方。那团雾气递给他一个名单,让他按照上面的名字把人带回来。蒋丞最讨厌受别人控制,立刻不爽地要拒绝,那个东西就阴恻恻地表示拒绝就不用想着回去了。

 

他很不喜欢这项工作,往往会觉得很不公平。作恶多端的人可以颐养天年,善良的人却可能二十多岁就要离开。好在还有一些操作的空间——他只需要确保带走质量足够的魂魄,并不一定要是那个将死的人。如果有人愿意为了他牺牲生命,也可以蒙混过关。

 

不过大多数人类都不能与蒋丞交流,只能使用一些类似上身走阴之类的方法,下定决心保护自己爱的人。

 

不过自愿牺牲的也不一定是人类。

 

之前有个五十来岁的中学退休教师时间到了,蒋丞刚进屋就被他养的一大群猫围住,喵呜喵呜地冲他炸毛。大爷刚打算上床睡觉,还以为是猫饿了,笑呵呵地往食盆里添了点猫粮,却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下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蒋丞知道他一生清贫,与人为善,还收养了一大堆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并不想在还远远称不上老年的时候把他带走。

 

有只漂亮的白猫走到蒋丞面前,抬头对他喵了一声。

 

蒋丞蹲下来,看得出这只猫是其中最有灵性的一只,叹了口气。

 

“知道你们舍不得,但我也没办法啊。”

 

白猫摆了摆尾巴,仍然盯着它看。蒋丞神奇地从猫眼中看出了坚定,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想跟他换?”

 

白猫喵了一声。

 

蒋丞心情复杂。

 

“你一个可能不够。”

 

白猫回头看了一眼,所有的猫便都毛绒绒地涌过来,绕在周围抬头看他,低低地叫着。

 

蒋丞愣住了。

 

那边的大爷已经上床躺着了,白猫便有点急地蹭了蹭蒋丞的脚踝。

 

他叹了口气。

 

“好。”

 

这些猫在床前轮流蹭过主人的手,便在他睡着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钻到小树林的深处,静静地在几个小时后与泥土融为一体。

 

这些猫灵魂的重量加起来刚好抵得上一个人,大爷醒来以后发现猫全都不见了,急急地找了好几天。蒋丞看到那些猫仍然没有离开钢厂,有时候还会回屋里看看他。

 

大多时候就趴在空地上陪一只小三花猫玩。

 

 

 

狗叫声,吵架声,混成一团。

 

……还有莫名的啪啪啪的声音。

 

“大晚上怎么这么吵?”顾飞一边划手机一边随口说道。

 

顾淼扒着饭,冷漠地看他一眼。

 

过了几分钟,外面的争吵还在继续。顾飞忍无可忍,放下筷子走到窗户边。

 

打开窗户先是看到附近一只土狗夹着尾巴冲右边狂叫,耳朵都绷得紧贴脑袋,整只狗激动得如同见了鬼。

 

“……别用后脑勺对着我啊。哦不好意思,你的脸糊成一团了我看不清。”

 

顾飞探出头往右边看去,一个背影十分潇洒帅气的人正居高临下地指着那个被雷劈成焦炭的鬼骂,之前被欺凌的小女孩哭都忘了哭,坐在一边兴冲冲地拍巴掌。

 

蒋丞回过头,一脸惊讶。

 

顾飞撑着窗框,沉默地看着他。

 

“……我只是路过,”蒋丞真诚地说,“绝对没跟踪你。”

 

蒋丞穿墙进来以后很礼貌地没东张西望,只是对着顾淼咽了口口水。

 

顾飞突然手痒,威胁地瞥他一眼。

 

蒋丞走进几步,弯下腰盯着顾淼……碗里的大五花,眼神有点沧桑。五花肉油光光红艳艳的,筷子一戳便颤颤巍巍,让人回想起它的入口即化,它的肥而不腻……

 

顾飞看得好笑又心酸,坐下接着吃饭,却在蒋丞的目光中越发难以下咽。他猜测蒋丞生前——昏迷前,一定很喜欢吃肉。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如果自己两年吃不了东西,好像也挺痛苦的。

 

 

 

“......这屋怎么这么大怨气?”

 

顾飞把衣服挂在门后,“我爸来过。”

 

蒋丞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

 

......准确说来不是坐,因为他屁股压根没沾床。

 

顾飞对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态度复杂,一方面觉得和替地府做事的人共处一室有点惊悚,另一方面蒋丞看起来确实又没什么恶意。他对蒋丞甚至有点来源不明的好感,对于这一点他自己也很不解,并认为自己的颜狗属性没有拓宽到全物种上。

 

顾飞没开口赶他走,自顾自地拿出一沓试卷批作业。蒋丞闭了会儿嘴,凑过去看着。

 

“噫吁嚱的嚱,”蒋丞伸手指着顾飞刚打了勾的地方,“少了道横。”

 

顾飞仔细看看,心想蒋丞眼还挺尖,嗯了一声掏出眼镜戴上,随口问:“你出事的时候多大了?”

 

“刚中考完,十五,”蒋丞说,“不过后来也没闲着。”

 

顾飞在那道勾上划了个杠,“看着不止啊。”

 

蒋丞啧了一声。

 

“再强调一遍,我是昏迷了,不是死了,身体还是能变大的。”

 

顾飞愣了愣,笑起来。

 

“对,能变大。”

 

蒋丞反应过来,指了指他。

 

蒋丞看他没有送客的意思,便出去晃了几圈,等顾飞弄完了才说“感觉你们家这边风水不太好”。

 

人民教师顾飞不置可否,蒋丞又补充:“根据我的经验,附近有人快死了。”

 

顾飞本来是个唯物主义者,不太信这些——即使他能看到一些很不唯物的东西。他没接蒋丞的话。

 

但还是有种浑身发毛的感觉。

 

蒋丞并没有呆太久,过会儿就自觉地飘出去了,还很体贴地从大门离开。顾飞眼里的蒋丞和人没有任何区别,每次见他穿墙钻天花板都会一阵生理性不适。

 

出门的时候又被外面那只小土狗逮到,呲牙咧嘴地冲着蒋丞叫。他以亲身经历证明“魂魄怕狗叫”的传说是假的,故意吹着口哨逗它。

 

顾飞头又开始疼了,见他大半夜地扰民,撑着门框面无表情地说:“南无阿弥陀佛。”

 

蒋丞瞥他一眼。

 

“这些口诀对那些孤魂野鬼才有用。”

 

他在学校里面也不太老实,与顾飞之前设想的“死了都要学”型学霸截然不同,上课的时候到处飘来飘去地围观学生的小动作,并且对他们的小动作评头论足。顾飞对于上课偷摸看两眼手机的学生一般持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但蒋丞显然不是。

 

顾飞被迫知道了这些学生一些不为人知的爱好,比如终于明白文静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把手机倒着拿。

 

蒋丞有一天没来学校,傍晚钻进顾飞窗户的时候显得疲惫不堪,明明没有实体却有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顾飞正在写教案,随口问他:“去干嘛了?”

 

“干活去了,”蒋丞有气无力。

 

顾飞又想起他的工作,突然感觉很冷。蒋丞瞥他一眼,晃晃悠悠地去沙发躺着了。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鬼,皮肤都透着光,完全是个阳光向上青少年的形象。距离近的时候,连睫毛都看得分明。

 

他每次办完事好像都会低落一阵,也许这种折磨才是最难熬的。他不算活着,也死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顾飞感觉他情绪不对,便放下笔出去,轻轻踢了下蒋丞的小腿。

 

蒋丞抬眼看他,慢吞吞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毫无必要地给顾飞腾出一个空。

 

顾飞坐下,等着他先开口。蒋丞果然叹了口气。

 

“太难了。”

 

“......啊,”顾飞应了声。

 

蒋丞仰起头,靠着沙发背。

 

“生活太没意思了,不如去投胎。”

 

换成某个学生这样跟顾飞说,可能会得到一顿教育的慈爱毒打。但蒋丞说这句话,顾飞也无法反驳。

 

“怎么回事?”

 

“......一天两个,”蒋丞抬起手臂搭在额头上,遮住眼睛,“过会儿还有一个,名字没告诉我。他们被我带走的时候都骂骂咧咧......操,我也想骂。”

 

“不是你的错,”顾飞试图安慰,又补了一句:“你把我带走的时候我绝对不骂你。”

 

“呸!”蒋丞瞪他一眼,“别瞎说啊。”

 

顾飞本来以为蒋丞晚上都在外面——反正他大概也不需要睡觉,半夜出来倒水的时候差点被沙发上的白影吓得把热水壶扔过去。

 

蒋丞没睡觉,只是在发呆,眼神看着不太对头。

 

“......怎么了?”

 

蒋丞突然被惊醒,啊了一声,“没什么。”

 

蒋丞平时比顾飞还敏锐,这回被盯了半天都毫无察觉,这种样子说没什么鬼都不信。

 

......人也不信。

 

顾飞看出来他没打算回答,也不再问,自己回房间了,却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他这几天状态都不太好,经常头晕目眩,半夜出来喝水也是因为失眠到现在实在没事干。他并没有感冒发烧的症状,就是莫名其妙心悸,尤其是现在。他在屋里掐表看了下,心率竟然到了120。上网一查,结果总结为四个大字:你快死了。

 

百度治病不可取。

 

他捏了捏鼻梁,心想等周末得去医院看一看。

 

第二天,蒋丞对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上课的时候竟然一直坐在后排盯着他看,完全没有到处飘的意图。顾飞几次朝他投来疑惑的目光,蒋丞都视若无睹,眼神十分复杂。

 

顾飞刚说完下课,就感觉心脏一阵绞痛。他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学生乱哄哄收拾东西的声音,皱着眉撑住讲台缓了缓,抬头看蒋丞已经不在了。

 

这天傍晚蒋丞没有再出现,但顾飞梦到了他。

 

蒋丞看着他。

 

“我快要走了。”

 

顾飞还在努力判断这是自己瞎做的梦还是真的蒋丞,皱着眉问他:“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不是拿到一个名字么,”蒋丞回答,“是你的。”

 

“......哦,”顾飞愣了愣,“是我的?我快死了?”

 

蒋丞摇摇头。

 

“现在不会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的魂魄也是有质量的。”

 

蒋丞之前提到过,可以用相同质量的魂魄来代替将死之人的魂魄,就可以保留这个人的性命。

 

顾飞瞬间明白过来,本能地阻止他。

 

“......没有必要这样做,说不定你过几天就能回去了。”

 

“也不都是因为你,”蒋丞的语气还挺轻松,“我本来也不太想接着干了,跟杀人似的。能不能回得去还是两说,说不定人家本来就是坑我免费干活的。”

 

顾飞皱起眉,“可是——”

 

蒋丞啧了一声,“别这么磨叽,想想你妹妹。”

 

“而且,说不定我这回能直接回去呢?”

 

他在顾飞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笑了笑离开。肩膀上传递的温度竟然热乎乎的,顾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第二天醒来,头晕目眩、心跳过速等症状突然消失,仿佛身后背负的重担被人接去,整个人又变得神清气爽起来,和事发前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蒋丞不见了。

 

顾飞一向不习惯让别人为自己牺牲,他现在心情十分复杂。他也挺喜欢蒋丞,但完全没想到对方能为自己做到这个程度。

 

现在是两种可能性,要么直接去随机投胎,要么回到原来的身体。

 

......不过后者的可能性大概很低。

 

之前那位投胎回钢厂的小朋友和李炎关系极好,七八岁就把爱消除玩得出神入化,成为李炎的关门大弟子。李炎很纳闷儿为什么他会这么有天赋,顾飞心想因为这人上辈子已经看着你玩一年了。

 

他刚开始有些不适应,后来想这对蒋丞而言可能也是件好事。他很清楚这种“活着”的方式对他而言是一种折磨,但心里还是希望能再见一面。

 

希望吧。

 

 

 

新学期开学,顾飞再次面无表情地穿过飘在窗外探头往里看的老校长和一身血的女学生,走进新教室的讲台。他第一次带高一的班主任,但并不怎么紧张。

 

大概因为之前带了一段时间代理班主任,还碰巧认识了一位飘来飘去的学霸。

 

他笑了笑,扶了下眼镜,说了几句十分熟悉的废话,然后打开点名册。名单按照开学考的成绩排列,顾飞心想让我看看第一名是哪位神仙......

 

他顿住了。

 

顾飞下意识抬起眼,看向教室后排一个熟悉的身影。长时间卧床难免消瘦,但精神却很好。对方勾起嘴角看向他,风吹动窗帘,拂动他的头发;阳光穿过窗口照在他身上,在地面投下切切实实的影子。前排坐着的两个女生正窃窃私语,偶尔转过头偷看一眼;他指尖夹着根笔,快要转出花来。

 

他是确切存在的。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作证。

 

顾飞放下点名册。

 

“最后排那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那位同学放下笔站了起来,拖得椅子发出吱啦一声轻响,对他笑了笑。

 

“我叫蒋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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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相对于已死者离体的鬼魂,还活着的人出体后的魂魄叫生魂。据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生魂的一个最大特点是阳气比较旺,不太怕活人的阳气,因此冥府往往在阳间都要安排一些活人做“冥差”,也就是走无常,为的就是走无常的生魂可以靠近将死的人,不怕将死者身边诸多眷属所发出的阳气,待生魂将死者魂魄领出家门后,再由鬼差将之押往冥府。

(来自百度百科“生魂”)

 

 

之前原本打算搞成连载的,想了想还是一口气发出来吧_(:з」∠)_首先是一些部分前后有照应,比如顾飞说过经常看到一只小三花周围有一群猫猫陪着玩,那群猫是后面蒋丞所说为了主人自愿牺牲的。

他俩天台唠嗑的时候旁边跳楼的姑娘在前文也提了一嘴。

还有李炎的爱消除大弟子正是他颈椎病的根源(?)

第一节里就提到过顾飞最近记忆力减退啥的,就是因为快死了。

感觉分开发就看着后面忘记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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